中國錄像藝術之父 張培力的否定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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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錄像藝術之父 張培力的否定論

【聯合報╱記者唐守怡／專題，記者陳柏亨／攝影，圖片提供／易雅居】

2013.02.23

一九八八年，張培力以中國首部錄像作品《30x30》震驚藝術界，因而有了「中國錄像藝術之父」的稱號，去年底，張培力應邀來台參展，也帶來了全新作品《二○一二的肖像》。 

作品探討人際關係

張培力對現代社會的關係鏈特別感興趣，認為人與人之間存在控制與被控制。

《二○一二的肖像》在十五分鐘內特寫十餘個人臉突然受到強光照射時的反應。這些入鏡的素人都是華人，張培力刻意拍攝其頸部以上，少了服裝，對台灣觀眾而言沒有觀看障礙，只覺得這些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亞洲臉孔，但說到底「人種不特別重要，我想表達的是一種控制與被控制的關係。」張培力說。

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複雜的，強光象徵某種被人製造的東西反過來對人造成壓迫，人生活在社會關係裡，不可能脫離有他者存在的空間，形成既有依賴又有被約束、控制，自我與他者之間的許多衝突。

「人不可能沒有光，但缺乏事先準備時突然遇到，光可能變成是種傷害，這就是人所面對的矛盾。」張培力的光意義是廣泛的，可以指涉許多事物，有形如金錢、工具，無形如社會階級、地位，都是被人類創造出來後卻又反制人類的例子。

非專業理解的創作

張培力2008年作品《陣風》以五頻道同時播放不同角度看一棟房子被強風吹襲的過程。

畢業於浙江美術學院（今中國美術學院）油畫系，張培力稱自己做錄像藝術是憑藉「非專業理解」，而這種非專業理解其實是有意迴避專業問題，或挑戰專業模式，他不擔心「不專業」，因為「不是不能做到專業，只是想擺脫專業模式裡老套的語言限制，保持清醒視角。」張培力平常僅與二至三人合作，創作時才找合適人員加入，人數從廿到五十人不等，其中當然包括專業的拍攝團隊。

不拘泥於固有形式而能以特有角度看待問題，是非科班出身的張培力創作錄像的優勢，但他也坦言完整了解拍攝知識對作品是有意義的，因此他也持續學習，「不懂會影響作品的滿意度，懂得多就節省時間，對控制成果有幫助。」

繪畫是藝術家用身體直接控制媒介，需要長時間的訓練，才能達到心手一致的境界，而錄像是透過媒介傳達想法，自由度相對高，可以用多元手法呈現，同一個概念可以簡單、也能複雜，可以獨力創作、也可團隊合作，可以拍得易懂、也能抽象艱深。

張培力說，繪畫是平面的、物質的、不易消失的，影像有時間性，不能被固定，可以改變遠近視角、移動，「就像看足球賽，如果位置不好，不如回家看電視轉播，有各種角度畫面，還可慢放、回放，仔細觀看比賽過程。」張培力認為錄像不同於肉眼觀看，可以拓展範圍，「又像刑事案件不見得找得到證人作證，但馬路上的監視器就是個證據。」

 影像帶來更多可能

張培力裝扮隨與，將藝術融入生活。

「人聰明在會創作工具用以增加人的能力，但就像我剛才說的，這些工具同時給人許多限制。」張培力指出，最早的繪畫在當時也是種新媒介，後來又出現可重複印刷的版畫，到了現代，影像帶來更多可能性，有人覺得繪畫比較好懂，其實只是「心理上接受畫等於藝術這個概念」。

在繪畫為主流的年代，張培力用錄像創作是對傳統藝術的革命，今天，拍攝影像已經普及，成為一項人人可做的事，你可以拍片用來娛樂，或者創作，重要的藝術展覽也出現大量影像作品，語言風格多樣。

「廿年前，人們不接受影像是一項藝術，我舉辦第一次展覽後收到很多建議，要我應該多做點剪輯、變化，因為那時他們的認知還停留在電視、電影，沒有思想準備。」張培力樂見藝術圈的轉變，「現在藝術圈已經很少用模式語言要求藝術家，他們會說喜不喜歡，但不再說應不應該。」

張培力絲毫不擔心所謂專業與不專業的分際，重要的是內容與態度，不是表面的技術，有些藝術家刻意拍些曲高和寡的作品，「當他說著不考慮觀看者的感受，決定要拍得讓人看不懂時，其實已經在考慮這件事。」

藝術是沒有結果的

張培力每段話都像正在思考事物的另一面，繞著一開始他說的「矛盾」打轉，談著人在時間流裡的意義是問題核心，突然冒出一句：「但其實不是！」他解釋道，以大的時間概念來講，人只是其中一種生命型態，把關注點和人的距離拉開，「生命的價值」意義不大。

「問題是導因於把人過於放大」，他進一步說，許多人對藝術的態度是希望有結果，「但其實是沒有的！」一切都要等真的沒有了才會出現答案，有人就有問題，有問題才產生藝術，但有了藝術又回過頭產生問題。

藝術家的話

藝術可拋，絕不放棄生活

構成世界的元素都是相互糾纏的，所以張培力越來越對藝術抱持否定態度，現階段的他只是在做願意且想做的事，人總有一樣東西是伴隨一輩子的，就像每天醒來喝一杯熱茶一樣重要，作家可以不出書，不能不寫作，畫家可以不教課，不能不繪畫。

張培力笑著說：「藝術不是我選擇的職業，我可以放棄職業，但怎能放棄生活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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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2013/02/23 聯合報】